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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沉睡的愚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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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开门见山的说,达里欧•达芬奇先生喜欢数乌鸦。

  每当有人死的时候,他看见天上的乌鸦起起落落,时聚时散。

  他分不清哪一只是他见过的,哪一只是新来的,就和人生中际会交集的其他人一样,可能每次相遇,都是今生无缘,来生再见。

  站在庄园的大门前,达里欧先生看着绞刑架立了起来,他攥紧了手里的口琴,用尽了浑身的力气,吹着刺耳的音符。

  他想,或许还有一两个和他一样的亡命徒,能听出琴声里的暗号。

  他想,会不会有一两个和他一样的亡命徒,一块来砍断刑具结实的橡木梁子。

  房檐上的乌鸦排排站,伸长了脖子,猩红的眼眸中满是咽下腐肉的渴望。

  房檐下的人们排排站,伸长了脖子,张大了嘴,一条条长舌像极了魔鬼。

  正午的太阳躲在云里,偶尔从苔原稀薄的水汽中投下一缕金色的绸缎,洒在那绞刑架上时,莫名让人有种虔诚又神圣的感觉。

  达里欧开始数乌鸦。他看见——

  ——监斩官就是治安队长,佝着身子卖力地磨着仲裁大刀。

  ——行刑人一共五位,都是满脸横肉的壮汉,几乎有两个达里欧那么壮。

  ——绞绳备了七条,按照陪审团的说法,它们能用来制服发怒的公牛。

  达里欧想通了,收好口琴,将裙子换下,重新换上那身人模狗样的侍从礼服,打上领结,做回一个普通人。

  伍德小少爷是他人生中的一只乌鸦。

  它不是新的,也不是旧的,和每一只乌鸦一样,会飞来,也会飞走。

  当达里欧想明白这件事时,他将凌乱的红发束成一个小马尾。透过大铁门的钟表盘往倒影看。

  他看见了自己的脸。

  成熟的,安静的,市侩的。

  功利的,谨慎的,冷血的。

  颧骨消瘦的,眼神无光的。

  下巴有刀伤的,眼尾有皱褶的。

  法令纹看上去像吸血鬼的,脸色苍白得也像吸血鬼的。

  ——完美无缺的脸。

  他对自己说,

  “他像个蠢蛋,怪胎,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。别管闲事,达里欧,你花了多少工夫才洗干净案底,又花了多少买命钱上岸?别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。”

  他点上卷烟,恶狠狠地朝着表盘里的自己的发着牢骚。

  “这可怎么办……怎么办呀。我真的没法和主子交差。”

  渐渐地,他释然了。

  “天下乌鸦一般黑。混完一天是一天。”

  他尝试用这个说法来说服自己——但他很难说服自己,因为伍德小少爷是他人生中,第一个让他站上法庭辩护席,穿上裙子的人。

  也是第一个。

  “不要跪。”

  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。

  就在他深思熟虑时,时间已经悄悄溜走了。

  表盘的指针即将推向正午十二点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牢房里,伍德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。

  他从达里欧的裙子里偷来了两把小刀,要用它们凿开结实的铜锁。

  一开始,伍德先生怕惊动狱卒,不敢下重手。

  后来他大呼小叫,喊着要上厕所,结果压根就没人应他,伍德先生一番试探之后,这才发觉,镇子的司法机关已经烂到了骨头里,在安息日连狱卒都懒得站岗。

  在他倒腾了大半个小时之后,弄得自己满头是汗,铜锁的锁芯划出百余道粗粝的白痕,稍稍有断裂的迹象。

  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,伍德这副被酒色掏空的羸弱身体实在是太无能了。

  他必须休息一会,从大臂和腰肢传来的酸痛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,疼得能吐出来。

  尽管这是在与时间抢命,伍德也得休息一会,哪怕他的精神再强悍,也被死死限制在了这具弱不禁风的肉身之中。

  他决定休息半分钟,就半分钟,不能再多一秒。

  他平躺在燥热的地板上,尽量让脊椎和腰部的肌肉得到舒展,望着漆黑的天花板,听着不远处,喧闹如狂欢节日的刑场。

 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无比平静。

  说实话,他并不后悔。

  要是死在这里了,那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强。

  肉身不够强大,连一把锁都弄不开。

  精神也不够强大,斗不过这些披着人皮的狼。

  是技不如人,甘拜下风。

  如果可以再选一次,他也会这么做。

  毫不犹豫,没有他路。

  开弓已无回头箭。

  三十秒到了。

  他试图揨臂挺身,试试自己的能耐,可是四肢就像是干涸的泉水,再也榨不出一点力气。

  剧烈运动之后,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刺激着神经,躺在地上的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暖的浴缸里,令人心醉神迷。

  他咬牙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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